“是甚么难题……”
贺俶真昨夜习得新经文,好比稚子持着竹蜻蜓,爱不释手,一刻也不闲着,把识海金字看过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觉是天地至理,仔细琢磨理解,就会生出许多新的感悟,道力积攒越深厚;强名曰道不与名皇经同,不在修行境界,旨在打磨道心,积蓄增长道力。
其中“与天同构”这句最得他心意,修士求道者不能以人身天地契合外界天海山川大天地,举形行飞升法,最后天人合一与天同构,那就是割据人间的藩王盗贼;经文明面是教人修行,可细细探究一二,仍旧在讲道心,须知修行即是掠夺,试想求道者养气,炼气,存神,有哪个不是对天地予取予求,待鲸饮天地气运灵力,修得金枝玉叶身,无垢琉璃体,终是长生久视时,可会反哺此方天地?
天地虽无穷极,却也经不得万万年糟蹋,万类生灵栖息此地,历年气运灵力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就如庄稼遇着不好的四时,百姓年岁也要跟着差了,只因朝廷赋税依旧,百姓家里只有出没得进,经年累月要饿死人的,修行求道者之于天地也是这个理。
可修士与天同构就有不同,此时的修士人身小天地不输外界大天地,亦是个生生不息、和合大道的世界。此后岂非养气、炼气用不着再夺取,就连一身道力灵气都不用擢取天地丝毫;又因二者相连行的飞升法,还可时时反哺回馈此方天地,若不愿,岂不就成了那割据藩王盗贼。
做不到于天地而言便是盗贼,生生世世要在老天爷牙缝里扣剩菜剩饭,也怪不得老天爷要在修士破境时惩下雷劫。
贺俶真除修行参悟外,还一心二用,想着诠言与他的会是甚么难题,说传了拙技后他就知晓,可道藏经文并未有校注,年岁亦不曾标注,虽于参悟无碍,却无法了解其成书年岁背景,历经过那些朝代大事,样样皆无,不好猜嘞。又可参悟许久,想起还有剑道感悟传承。
这次传道就有孕育本命飞剑一事,修金丹大道时炼出飞剑最好,再具体些,就是飞剑同金丹一并孕育炼出。之所以有此说,三大道蕴含意义各有不同,金丹大道代表着“凡脱俗”;畅玄大道则是“物我为一”;论仙大道最为玄妙无穷,代表着“道者成仙”。
天地衍化至今,天都不晓得出过多少修士,此类人此生唯一所求,就是跻身论仙大道!
金丹大道六境:纳气、凝液、三阳、结炉、金丹、蝉蜕。
畅玄大道六境:凝心、存真、洞玄、虚天、入玄、天化。
论仙大道四境:神仙、飞仙、天仙、玄仙。
贺俶真如今结炉圆满,炼剑天机已显,可说最佳孕育本命飞剑之期,就是凝炼金丹之时;荀氏家主荀赦跨金丹大道,后连破数境至虚天境,此境神于化游,已近天矣!
“破镜时机不免凑巧。”贺俶真念道:“木渎心事已除,本欲再会着小瑾同她道别,事后不再耽搁,打算跨越数郡,直抵州府,眼下行不通了,要结金丹再走。”
念罢,又收拢心思,参悟道藏。
……
论将起来,昨夜的天师张望与荀氏荀钰还有些渊源,他二人一个出自龙虎山支脉正乙派,一个出自支脉神霄派,两派虽同祖不同宗,法脉传承迥异,却也有些联系,故天师张望来荀氏,还是有迹可查的,譬如今日荀赦便在湖心州中、芳菲尽里设下游宴,目的就是让荀钰见见天师。
入园处的白缝青墙爬了许多紫藤萝、粉蔷薇,枝叶繁茂染出大片绿幕,其中浅浅紫色的紫藤花,娇嫩粉红的蔷薇花点缀在其中,未曾入园便含着许多春意在里头。
踏入园里头,先见杏树成林,虽说杏黄淡雅却也有白的,眼下虽非盛季,也有稀稀疏疏的洁白杏花粉饰枝头,若离近看仔细了,还有许多清晨残露,连花香都清雅许多。
随着花瓣坠散铺就的小径走下去,花卉颜色渐次粉嫩可人起来,许多桃树、樱花都种深处,每有清风吹来,花瓣飞舞,香气袭人,又有杏花的洁白,桃花的粉红,紫藤的浅紫混在一块,缤纷多彩,园里绚丽极了。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曲曲折折,四通八达,府内女眷婢女扎堆,行走时巧笑嫣然,裙摆生香,状若莺燕离枝;士子家丁容貌清秀,个个气态内敛,举止似大家。
游宴设在园心处,主位坐的家主荀赦,左边是天师张望,右边坐的荀钰,其余旁系叔伯顺着资历辈分左右坐下,今日到场人虽多,可荀氏主要人物除家主荀赦外,大都不在府邸内,在外有的年轻些,在朝廷任翰林、庶吉士,或去了兵行州,又或在宗门不曾归家;年老些的出任各州知事、主薄,甚至在朝中当个尚书侍郎。在内的打理颖川郡内族中产业,或在学宫学塾讲经文教学,不一而足。
“钰儿在师门两年有余,今辞了祖师归家游历,不知要去哪里,为的甚么?”
天师张望说道:“神霄派雷法出众,阳刚霸猛,修行者道心激荡,故性情起伏,易被道心牵着走。所以依门内道律,弟子在门内修行两年,不管学成与否,都要辞了祖师游历山河,历练道心。钰儿天赋出彩,二十又二便结了金丹,为打实底子,对道心一事还需多加上心。”
虽非同门,了解也甚多。
荀钰说道:“弟子虽辞了祖师,奈何没有理由,不知去哪处磨砺道心,故归家数月,也只在城内瞎玩,枉费祖师栽培,愧对父亲与天师期望。”
“不至于。”张望喝了口茶水,眼角微微抽搐,说道:“钰儿只耍数月便要羞愧,煦儿怕是要走西江月跳下去才好。”
只见不远处的荀煦戴高冠,着大红锦绣直裰,左右各有女郎服侍,当下正抱着钩窃楼花魁,“眉眼儿上下其手,时不时在其胯上胯下游走,惹来一阵哀柔惊呼、低沉婉转声。
适才天师瞧见着这幕,忍了又忍,最后眼角抽搐才出言提醒,光天化日下,要管管的吧?
荀赦揉了揉眼角,吩咐道:“让煦儿过来,不愿意就把他和那女子一起扔湖里。”
“是,家主。”
那人去了,低在荀煦耳畔说了几句,奈何荀煦充耳不闻,把脸贴在眉眼儿那白花花,沉甸甸的胸脯上,还喊着好香好香,眉眼儿被他鼻息弄的身子痒,只痴痴地笑着。
传话那人年岁不大,看得脸色红烫,像块红烙铁,荀赦没眼看,招了招手让他回来,又对张望说道:“这逆子平日还算听话,可到了女人肚皮上,那是雷劈都不撒手,圣旨也不侧耳的。”
张望摇摇头,继续喝茶看花,也不再说。
其余旁系见此冷了场,正要说些别的好玩事,却听外面喊道:“陈氏,钟氏来访,要见老爷!”
荀赦眯眼看去。
若说荀氏二公子上不得台面,这两家更是倒灶,颍川风气全他们害的,荀煦早年便是受某人影响,此后食髓知味,一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