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高院二审法庭上,曾经高坐于审判席的父亲沦为阶下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如同雷声震碎闻途的耳膜,那一刻他双腿抽疼,死死抓着桌沿才没有从辩护人的席位上跌下去。
二审终审,无力回天。
他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于是那一年之内他四处取证,渴望京市高院启动再审,但一次次的碰壁后,曾经的信仰成为空中楼阁,理想和现实似乎背道而驰。
后来闻途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司法判决无法平等保障每个人的人权,为什么有的时候它给予强者有恃无恐的权柄,却使弱者陷入深渊?
闻途也很想知道,什么是不法什么是正义,如果法律不能给弱者和违法勇敢抗争的武器,那么它究竟在保护谁的利益呢?
开庭当日晴空万里,闻途抵达海州区人民法院。
他带着所有开庭材料,穿过法院楼下的空地,站在最底层,循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望,在顶端看到了谌意。
背后是恢宏的法院大楼,谌意作为公诉人,穿着齐整笔挺的黑西装,深红色领带,胸前的检徽被阳光照射得耀眼。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辩论提纲,偏过头,居高临下朝闻途掷来目光。
谌意微微眯起眼睛,闻途看到他眼里的傲慢、恣肆,压迫感如同滚滚黑云。
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三十九级台阶似乎是难以跨越的距离。
缄默的对望中,闻途眼底的温度骤然冷下去。
谌意扬起下巴,手里的材料随风翻动起来,无声中仿佛也在同他宣战。
许多人都不看好他,许多人都觉得他的无罪辩护多此一举。
偏偏如此,闻途更想证明刑事诉讼不是一场智力游戏,它背后承载许多,是无数个信念的坍塌与重建,是法律人期盼得到的正义回响,和濒临破碎的家庭渴望迎接的黎明。
一切尚未成定数,辩护在合法之内没有禁区。
所以他想把谌意拉下来,将他从国家公权的高阶之上拉下来,他今天要赴汤蹈火地和权力抗衡一次。
作者有话说:
下章写庭审了其实这是我最想写的part之一,在认清现实的残酷后还要直面现实,是主角信念重建的开始,本文的主线就是两个主角重建信念的过程,对事业的信念,对爱情的信念
以及正义何为的问题要等到结局才能有答案
[1]参考自罗翔教授《圆圈正义》
第14章现在开庭
“关于本案量刑,王某已取得被害人的谅解,系初犯、偶犯,涉案钱款全部追回,未造成经济损失,王某的行为与一般的抢劫行为具有明显差异,社会危害性较小,综上,请求对王某从宽处罚。”
谌意散漫靠着桌沿,身后桌上放着“辩护人”立牌,他念完辩护词,抬起眼皮,隔着五米远的距离和闻途对视。
谌意扬了一下唇角,把文稿放下,双手抱胸看着他:“公诉人,该你发言了。”
闻途站在公诉人席位前,倚着桌子没有反应,像是被吸走了魂。
谌意朝他踱步而去,驻足在他面前,上身往前倾:“公诉人?”
闻途眼睛闪烁两下,回过神,谌意的脸已近在咫尺,气息离得很近很近,和他浓颜长相的冲击力一同撞进感官里。
“该你发言了。”谌意手撑在桌沿上,将他的身体围困进自己双臂之间。
闻途下意识往后仰:“我……刚刚在走神。”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
闻途视线在他眉眼间游走,扫过他的鼻梁和薄唇,诚实地回答:“看辩护人。”
谌意扑哧笑了一声:“看我做什么,你明天正式上场的时候,也要这样盯着人家辩方选手看吗?”
他移近了些,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扬,很勾人的弧度。
闻途的视线被他紧紧攥着,难舍难分。
“上一届比赛的最佳辩手闻师兄,说好这一次也要让校队卫冕呢。”他的鼻息洒在闻途脸上,周遭的空气被洇湿,“关键时刻掉链子可不行,该你发言了。”
“……”闻途停顿半晌,缓慢开口,“侵占罪本质特征,是行为人将合法持有的他人财物变为非法占有,非法占有主观故意应发生在实际控制他人财物之后……”
谌意一只手还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抚摸到他后腰,顺着脊背一路摸上去。
闻途感到痒,往前想躲,反而自投罗网似的陷进他怀里。
“王某等人非法占有的主观故意……发生在……取得财物之前。”
谌意偏过头,唇瓣轻落在他的耳廓,他觉得像是沾了一片雪花,皮肤慢慢晕开水渍。
“等等……别闹。”
“快继续说,我在听。”谌意鼻尖亲昵地擦过他的脖子,靠在他耳边道,“公诉人,不许开小差,请你尊重辩方律师。”
说这话的同时,他把引诱的动作都做了个遍,一时不知道是谁更不尊重谁。
“……”闻途呼吸加重,觉得每分每秒都像是考验,“王某持有保险箱是为之后的侵财行为创造便利条件,并非合法持有……”
谌意敛了敛下巴,近距离盯着他眼睛看。
明媚的笑眼太近,睫毛轻颤着,眼瞳的纹理也看得清晰。
可谌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停在那儿,偏要勾引他,等他意志力塌陷,然后主动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