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眼前这暴戾却虚张声势的万苦尊,眼神里失了神采,不知在专心想些什么。
但她等得正是此刻。
望枯伏头,往他嵌着衣领的手上猛啃一口。这一嘴,像那蝎子,能咬褪一层皮,定要疼得他原地打转不可。
万苦辞思绪回笼,如她所愿:“嘶!”
望枯收了嘴,拔腿绕树身跑。这魔尊的骨头实在太硬,即便让他留下一排日月对照的血印,望枯也没能好到哪儿去,像磕到了磐石,牙齿松动,满口腥甜,晕眩直往天灵盖冲。
万苦辞痛骂:“……疯子!”
她抓起原先压树的宝物就往他身上砸,能捎带些尘土,迷了他的眼便更好——归根结底不过三个字,命要紧。
万苦辞命里的好日子到了头,也并非因他成了魔界之主就能时来运转,反倒因望枯,愈被霉运缠身。
原以为这么点干土和破烂,怎么着也伤不到他身。
但人生十有八九就是这般不如意。
这土,专往他眼里窜,这低廉珠玉,非往他脸上扇。
噼里啪啦,惊天动地,恰似他白来一趟的前半生。
万苦辞:“……”
他睁不开眼,魔气却乱飞。整个三面无窗的甬室,已及过载之时,这魔气往那不曾关紧的石门外逃,直上巫山。
望枯分身乏术——终究信了他适才手下留情的话了。
原以为魔气都形同“乌烟瘴气”,而今万苦辞的,既不呛鼻,也无炊烟的温吞性子,更不像狂风寸步难行,只是旋风似的横扫千军,敌我不分。
而望枯几近刀枪不入的皮肉,却最厌这般缓而慢的疼,像是——在她皮肉上一道一道地剌着口子,先觉不痛,后弥漫开来,涌上心间。
望枯牙上带痛,仍口齿不清:“万苦辞大人,我们正是为清剿魔气而来,你如此放任,只会将十二峰的人……都招来的。”
万苦辞只道荒谬:“我既敢做,就不敢怕你们这群凡夫俗子!”
望枯:“……”
即便他真有狂妄的本分,也不该像个只会叫嚷的毛头小子,如此招笑。
直至。
——真把那十二峰中最会惹事的来了,他却笑不出了。
休忘尘现身,鼓掌伴身:“万苦尊驾到,有失远迎。却为何不与我等会会呢?这样躲进女子屋舍里,岂不有失礼数?”
他跨入石门,背后的蔓剑不曾拔开,也助他砥砺前行,所过之处,魔气烟消云散,身后一干弟子,也得以安然跟来——
这才是天下第一剑应有的阵仗。
万苦辞并未回过头看来人,反倒横了望枯一记眼刀。
望枯无辜:“……”
她分明如实相告了。
正在两难之际,人们脚下夯实的地,忽而难以自持地打颤。低头一看,竟是眼前树根出了问题——只见那粗根翻了个身,与原先的土错位一寸,深烙一条游走的印迹。
树根抽动时,刚好绊倒了一步之遥的万苦辞,他趔趄一把,慌忙正身:“……”
着急探看藤根,再成冤大头的望枯:“……”
二人皆是,好事千里难寻,怪事日寻上门来。
休忘尘神色一凛,大步行去,掠过心惊胆寒的万苦辞,屈膝擒着望枯的下巴:“张嘴看看?”
望枯腮帮子任他捏得疼,瞪着圆目:“……我为何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