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这天下还是任辛若瑜逍遥自由,不仅因为他的师尊修为高深,不仅因为辛若瑜自己天纵奇才,也因为区区灵脉确实困不住他。
辛若瑜活了许多许多年,送走了师门中一个又一个疼爱他的长辈,最后送走了逍遥道人。
有那么一段时日,辛若瑜是很孤单的。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于他都是池中鱼,易如反掌。只有死亡,是遥不可及的。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
这似乎是他来到世上的原因。
于是,没能等到那个人,连死亡,都是奢侈。
可他在外游走多年,始终没能见到那个人。
逍遥道人离去后,流相门中剩下的老一辈都开始闭关,熟悉的人不再,年轻一辈上台。辛若瑜不爱处理公务,恰逢他灵脉不稳,索性把掌教之位传给云行舟。
他常常出门游玩,一人一酒自在悠闲。
后来陆续遇见槐安、何天衡、华彩灯以及姜书瑞,虽然都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但师徒缘分是注定的,于是辛若瑜自然将他们收入门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灵脉越来越不稳定。
他常常陷入沉睡。
某一日,他从混沌中醒来,体内就已被种下了魔种。
落云台结界颇多,即便他虚弱时,周身也有法宝护持,究竟是如何被钻了空子,他亦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让徒弟们担忧,所以他没告诉所有人。
魔种日日侵扰他的心神,干扰他体内的灵力游动,让他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时常像普通人一样无力。
何天衡因祸妖之乱出事时,他正是虚弱时。待一切已成定局时,辛若瑜意识到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将此事告诉云行舟,不是想多一个人救他,只是希望云行舟作为大师兄,能多提防暗处之人,保护好师妹师弟。
也正因此,在何天衡要离开时,辛若瑜没有阻拦。比起流相门,何家更安全。
可命运,从来不由人算定。
此后,因元昌城被灭一事,云行舟前去查探。
彼时,他知道楼纪明心术不正,也知暗处或有魔族卧底,但他自信自己能早日归来,也相信槐安能保护好大家,却也没料到背后之人早已现自己的游洲身份。
说到这里,云行舟长长一叹。
“我年轻时游历大陆,曾化名游洲。那时我年轻气盛,杀性很大,出手就要见血,见血必封喉。琢玉尊者不能有这样的弟子,所以我小心捂着身份,唯恐被人现。”
“那您也没现吗?”姜书瑞插了一嘴问念七壬。
念七壬笑看着云行舟,不语。
濯枝雨剑灵出现,飘到云行舟身边,静静看着他。
云行舟对上念七壬的视线,也笑了。
“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现在现,或许您一开始就知道。”
念七壬淡笑:“当时大陆有一则传闻,身穿黑衣的剑客,常出没在黑夜中,斩妖除魔,仗剑不平,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云行舟是流相门的朗朗明月,游洲是不知来路的江湖剑客。
一个是大宗门的云中白鹤,一个是出身草芥的无名枭雄。
天上月,地下草。
光与暗,皆是他。
身份不同,但那颗济世为民的心,从未改变。
念七壬有些自傲。
“阿舟,不论你是云行舟,还是游洲,我都引以为傲。”
云行舟放在膝盖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起,他看着念七壬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眸,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
“所以师兄才一直不拿剑吗?我还以为师兄不擅剑道呢!”姜书瑞撇撇嘴。
众人一时蓦然。
说到剑,说到游洲,大家都沉默了。
这是云行舟最大的伤口。
云行舟微微偏头,看向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