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毕竟是外男,未免惹了旁人的注意,陆温寻了一顶帷帽给他带上。
雪衣乌发,衣袂翩然,雪色帽纱被风吹的如涟漪般轻轻荡漾,因与王妃并步同行,身姿端雅清和,怜星摘月只当他便是王爷,连忙行礼参拜。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陆衍做瘸子的那段日子,没少假扮这厮,此刻已是熟门熟路,做足了王侯勋贵的威风。
他下颌微抬,摆了摆手,淡淡道:“起来吧。”
房门被倏然打开,陆温还未来得及将食盒放下,便有一人飞快的从里屋奔来,扑入自家兄长的怀抱。
陆衍眉头一蹙,偏身一躲,任由那人飞扑坠地。
好在陆温一手拉住了她,稳住了她的身形,旋即捂着唇,轻咳了一声。
陆衍了然,拂了拂衣上的灰,从容进了屋,沉声道:“都下去吧。”
两个武婢应声退了。
福子将陆温的手狠狠一甩,冲入房中,跪在陆衍身前,眼泪汪汪的哭着,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着什么。
陆衍垂下眼,仔细打量着她。
此人着了一袭素白长裙,只用一截碧玉簪子,挽了道简单的道髻,左右两边散着长而墨润的发丝,很有南地女子楚楚可怜的风情。
只是舌头好似缺了一截儿,极为艰难的咬着字,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句悲苦的呢喃。
他记得陆温反反复复的叮嘱,唤她起了身,十分得体的说:
“今日是冬至,是团圆的日子,今后,你可以将本王当作你的兄长,我这个兄长今日来,是祝你余生平安,喜乐。”
福子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旋即以为是这妆容起了作用,勾起唇,笨拙的伸出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不做兄妹,奴家……奴家想做王爷的妾……”
他眉头一蹙,拂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
“本王知你心思,知你处境艰难,怜你身世,悯你过往,可本王已有妻女,是断容不下旁人的。”
“比起此后受困宅院,庸碌一生,不如走出宅院,多看一看这世间大好的风光,心境阔然,身心才能畅快。”
此话,常人听了只以为是一句开解愁绪的话,可在福子听来,却是嫌她粗鄙,大字不识,心胸狭隘。
福子恨不得将头埋入地下:“……奴……奴家,奴家可以学……可以学。”
陆温想了想,适时补充道:“现下九儿与兰儿,每日戌时会去明越堂上两个时辰的课,是临松的大儒徐老先生所授,你若愿意,明日同她们一起去,好吗?”
福子没理她,只是紧紧盯着陆衍,见陆衍点了头,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见她神智还算清楚,态度也不如先前尖锐,陆温总算松了一口气,与陆衍正要离去之时,便见福子拉着自己的袖子,神情有些复杂。
陆温停住脚步,默默给陆衍使了个眼色。
他明了,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直到陆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祁月阁,福子的眼睛越来越红,闪烁的泪意终于奔涌而出,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泪珠大颗大颗的淌下。
“他不是……王爷,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两个姑娘已经捧了馄饨自在的吃了起来,如今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琉璃灯散下的光影是轻薄又稀疏的,她缓缓走近她,停在她的面前,伸出手。
她挺直了脊背,却垂下了眼,久久未曾说话,只是死死蜷着指节,只想将自己藏起来,缩起来。
她蹲下身子,再次伸出手,却不是要拉她,而是极轻极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他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只是我知道,你讨厌我,怨恨我,所以我的话,你不会认真的听。”
“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僵在原地,抬头看她,眸中露出疑问。
“他便是那一日,你生产之时,让出了马车的人。”
陆温道:“你还记得吗,那一日,很多人都在为你祈祷,为你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