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翻到一个本市鞍岭镇的电话号。
研究所的同事们在酒店大堂客厅那坐着,进山的装备都收拾好了。
“只要有人在身边陪她玩就行。”霍槿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昔日家里用了许久的月嫂。才一年多没见,竟觉得对方年岁忽长,“她精力强,又爱聊天,一个人待着会寂寞……”
鞍岭镇到市里近40分钟的车程,焦莱接到电话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还穿着件没来得及换下的蓝色厂服。
手指甲倒整齐,头发也盘得一丝不苟。
她勤快爱干净,本分没脾气,甚至从来不向雇主借钱。所以当初才能在姜家一做就做了六年,还被涨了几次工资。
被昔日老板记在心上,也信任着,焦莱这个老实人的感恩心思完全藏不住,忙点头:“教授您放心,我很了解苔苔小姐。”
这话名副其实,毕竟姜苔4岁起就吃她做的饭。夫妻俩不在家时,也只有她这个住家保姆负责哄睡、陪玩。
霍槿瑜强硬地塞了一叠钞票酬劳在对方口袋里,又简单交代几句,这才俯身看向身后的小女孩:
“妈咪晚上出了山就来接你。来跟焦姨问好,还记得她吧?”
姜苔抱着猫起身,不情不愿:“焦姨好。”
霍槿瑜转头,偷偷用口型揶揄:还在怪你呢。
焦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她当初提辞职,走得太突然。不仅霍槿瑜不习惯,就连姜苔也因为吃不惯新阿姨做的菜,打过好几次电话要她回来。
这孩子看着没心没肺,但念旧。
焦莱打了辆内饰整洁的出租车,一手拎上猫笼和她的小背包,一手牵住她的手:“走啦,带苔苔小姐和乌龙去焦姨家里做客。”
姜苔那只小猫就叫“乌龙”,身价6位数,美得仙里仙气,是霍槿瑜前年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路上怕小姑娘晕车,焦莱絮絮叨叨地讲笑话哄她开心。
姜苔到底年纪小,一会儿就好奇地聊上:“你是不是找到新的工作了,在这里的工资很高吗?如果你回来,我妈咪也可以给你加钱。”
焦莱没有直接回答她故作成熟的话,笑着反问:“新阿姨做饭真的很难吃?”
“也不难吃,但比你差远了。”姜苔撇嘴,看向公路两侧的田垄里一大片玉米地,不禁感慨,“你老家好多玉米,你住在玉米镇啊?”
焦莱问:“想吃吗?待会儿可以去我家的菜园摘。”
姜苔想摇头,种在户外的玉米一定有虫子爬过。但她被颠簸的路晃得头晕,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猫笼里的乌龙也是第一次来到尘沙飞扬的北方乡镇,谨慎地窝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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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来时,姜苔正靠在焦莱怀里安稳地睡觉。鼻间能闻到女人身上的机油味,并不好闻。
她还是更怀念之前在自己家香喷喷的焦姨。
被喊下车,姜苔伸了个懒腰,把猫咪抱出来。她跟着女人往前走,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边环境。
鞍岭镇不大,居民区也就在这么一小块地方。高高矮矮的楼房,电线在头顶乱缠,每一处都透露出这儿有多边缘化,接近乡村。
焦莱的家实在算不上条件多好。
同样是二层带院子,姜苔家是500平的别墅独栋洋楼,她眼前的这幢却是间上、下层面积加起来都不超过80平的老破小。
外墙还长满了攀援而上的爬山虎,院子不大,盆栽里种着空心菜、葱蒜和一些薄荷、野生向日葵。
正值夏天,叶片翠绿欲滴。
在这片灰败中看上去竟难得的生机勃勃。
里屋楼下那层有间简陋的卧室、厨房和一个客厅,进去就能感觉到逼仄,楼上则是卫生间、一间主卧和晾晒的阳台。
姜苔眼里暂时没有对这地方的嫌弃,更多是好奇。
她抱着猫踩在木梯上蹦来蹦去,屋子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堆新鲜的破烂玩意儿。
天气热,焦莱给她倒了杯自制冻柠七,开了楼下的电扇和电视机,进厨房前又问道:“苔苔,教授说你这两天有点上火,焦姨给你煮菊花凉茶好不好?”
在姜家的时候,焦莱就会煮八种凉茶和糖水,这是深州地区的特色饮品,无疑抓住了雇主一家人的胃。
姜苔正下楼,追着跑到院子里的乌龙。舌尖有记忆在,大声摇头:“那个很苦!”
“加罗汉果和金银花,给你煮甜的。”
“好的吧。”
她应完,把猫从薄荷盆栽里扒拉出来,刚起身就听见院子铁门嘎吱嘎吱被推开的声音。
少年穿着一件洗得泛黄的白T,抽绳运动裤下勒着窄瘦腰身,脚下踩着双板鞋。临近晌午的阳光落在他右肩扛着的一袋大米上,脊骨因此微弓着,但还是很高,身形挺拔。
他往站在院子里的女孩看过来,那双眉眼浓郁又黑沉沉的,面容峻朗分明。
那是姜苔第一次遇到沈凛。
这年他13岁,刚上初一,气质冷又沉郁。
与此同时,沈凛那一眼停留得也不短。视线里是小女孩蓬蓬的洁白公主裙到绣着蕾丝边的真皮靴子,还有她怀里那只漂亮高贵的布偶猫。
猫和主人一样,看上去都娇娇的。
姜苔不怕生,歪着脑袋看他:“你是焦姨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