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殿内华毯上。
薛太后与慕无离、慕无双分坐三处,茶盏中热气袅袅。
一旁,慕无鉴正蹲在地毯上,专注摆弄着几个色彩鲜艳的琉璃珠子。
他时而将珠子在手中来回滚动,时而又一个个整齐排列,嘴里还念念有词,时不时出几声不明所以的笑闹。
澄澈的眼眸中满是孩童般的天真,与殿内略显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薛太后凝望慕无离,眼中满是忧虑,轻声叹道:“离儿,如今上皇归来,铮儿又失了记忆,已记不得你了……上皇断不可能同意你与陛下之间的事。铮儿是静殊唯一的孩子,而你又是哀家与那废帝之子,这般情形,上皇岂会轻易应允。”
慕无离神色平静,轻声安抚:“母后放心,在铮儿恢复记忆前,儿臣不会惊扰上皇。”
慕无双在一旁心急如焚,秀眉紧蹙,终是忍不住道:“哥,你为陛下出生入死、殚精竭虑,险些还把命搭进去,可如今呢,他一门心思夺你兵权,不过是失忆了……这般薄情翻脸不认,你何苦还为他和上皇操心?不如直言相告,让他自己掂量如何对上皇交代。”
慕无离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透着几分思量,缓声道:“不妥,眼下情形尚未到毫无转圜的境地。”
薛太后闻言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双儿,你还是未能明白你哥哥对陛下的心意。他这是不忍让陛下陷入两难之境啊……”
慕无双撇了撇嘴,无奈叹道:“罢了,哥哥的事哥哥自己拿主意。只是陛下已非从前,哥哥行事务必小心,莫再让自己涉险。”
慕无离望着慕无双缓缓开口:“无双,自为兄归来后,觉你与定国侯世子赵及月走得愈近了。从前你不是整日只围着府中幕僚转么,何时与赵世子冰释前嫌了?”
慕无双闻言,不禁冷哼一声,嗔道:“还不是那赵及月,整日里非要粘着我,怎么都甩不开。”
慕无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并未多言,只是神情里透着几分洞悉。
薛太后见状,温声劝道:“无双,有你兄长的事在前,若有人真心待你,莫要辜负。”
慕无双小声嘟囔:“知道啦,儿臣又不是小孩子。”
说罢,微微低下头,手指轻轻摆弄着衣角,似是思索着什么。
——
自那日从宸王府归来,慕无铮便陷入苦思。
宸王究竟所求何物?
他当即下令,命所有金銮卫倾巢而出,去打探宸王过往经历。
尤其是他当初与宸王党争的相关细节,连同宸王喜好,都要一一查明。
数日后,金銮卫整齐列队,踏入殿中,为的统领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陛下,臣等已将宸王慕无离过往之事及喜好查明。”
“讲。”
慕无铮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下方。
“宸王慕无离身为废帝太子,十余年历经风雨。初时十年,他一心筹备北征。彼时蛮夷侵占二十六城后仍肆意犯境,百姓苦不堪言,太子慕无离四处奔走,亲自挑选良将,钻研排兵布阵之法,不辞万里奔赴各地,为筹备军饷与粮草费尽心思。”
“而后三年,他与权倾朝野的母族薛氏周旋。薛氏在朝堂结党营私致使朝纲混乱。太子慕无离暗中收集罪证,经多次与母族明争暗斗,终扳倒薛氏。”
“此后朝堂局势渐稳,宸王与刚入宫的陛下在朝堂中党争激烈,宸王妻薛氏不幸早逝。当时民间流言四起,称宸王克妻子父母,只不过此流言乃是陛下当时命我等暗卫亲手所为。”
慕无铮满脸纳闷,喃喃自语道:“朕让你们做的?不应如此啊……朕当时手段竟这般怀柔?”
“局势复杂之际,陛下与宸王也曾短暂合盟。当时废帝麾下吏部谢度一党,不仅买卖殿阁名额,致使卖官鬻爵之风盛行,还在科举一事上大做文章,纵容世家子弟舞弊。陛下与宸王联手彻查此事,还严惩参与其中的官员。”
“其后陛下决意铲除京城世族,这些世家大族在京中根基盘根错节,把控众多要职,且多行不法之事。陛下手段颇为过激,先金銮殿前连斩不少出身世家的言官,而后又与晋将军一同,遣十八营大肆缉拿参与刺杀废帝的京城世族,并将其坑杀……再之后,您为分化宸王手中兵权,主动提出南下靖叛。出人意料的是,宸王竟慨然应允。至于陛下与宸王在此期间,是否另有私下交易……臣等实难洞悉,不敢妄言。
慕无铮听闻此言,心中郁闷更甚,叹道:“朕在尚未扳倒废帝之时,不该韬光养晦么?竟还杀了言官……古往今来,杀言官者青史多留暴虐之名,朕当时怎会如此行事?实在费解……”
“而后便是宸王私自出关北征。关外环境恶劣,蛮兵又狡猾多变,可宸王还是率军一路杀到玉龙关,就在人人皆以为宸王要大展宏图之时,他却突然退步,支持远在京城的陛下重掌金銮,接受亲王册封。后来的事陛下就都知道了。谁都没想到,玉龙关一役,宸王遭亲信背叛,亲信暗中与敌军勾结,致使宸王腹背受敌,麾下将士死伤惨重,宸王也身负重伤,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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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无铮愈不解,蹙眉问道:“如此说来,若玉龙关不出意外,原本宸王亦可先收复二十六城,再回师将京城纳入囊中……可他却并未这般做?”
金銮卫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头敛目,噤若寒蝉,为统领微微颤抖,跪地的身子愈压低,抱拳的手不自觉收紧。
待金銮卫详述完毕,慕无铮心中仍一片茫然,遂开口问道:“那宸王的喜好又是如何?细细道来。”
一金銮卫恭敬禀道:“陛下,关于宸王喜好,臣等查明,宸王平日喜好看书、饮酒、练枪,除此之外,并无更多特殊癖好。再者,宸王对女色兴致寥寥,从前大多在皇宫与太子府之间往来,甚少在民间逗留。唯一一次在民间经历,还是与陛下一同前往岱县巡坝,不巧遇上水患。再深入查探,确实难有更多收获了。”
听到金銮卫说宸王不好女色,慕无铮微微一怔,不禁蹙眉,开口道:“民间对于从前身为太子的宸王与其妻之间的情分,可探得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