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浑身被碎雪覆盖,冻得瑟瑟发抖,快要饿死的男人。
我本不想搭理,但阿姐心生怜悯,坚持要把男人抗回百花楼。
阿姐累得筋疲力竭,还要生火炉,又给男人喂了些肉粥。
男人苏醒过来,抓着阿姐的手死死不放。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3
男人自称是个读书人,家境贫寒,仅有的积蓄拿去买了笔墨纸砚,没钱吃饭,才会饿晕在路边。
阿姐那双菩萨般的眸子再次被点亮了。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不顾我的劝阻,将男人安置在柴房里,给他买衣服,为他煮肉羹。
每次接完客,她便会去陪男人说话,一坐便是一整夜,还弹琵琶给他听,不知疲倦。
这明明……明明是我才能享有的待遇!
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沓来的臭男人怎么能与我争夺阿姐的宠爱!
我恨得咬牙切齿。
可阿姐她啊,好像终于得到了那颗梦寐以求的糖果,孩童似的深深陷进去了。
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阿姐才会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
她满脸的情窦初开,对我说:
「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可我很不喜欢这个男人,他的每一丝笑,都透着算计的味道。
我不信,他对阿姐有真心。
果真才半年不到,男人便按耐不住了。
他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对阿姐说:
「我此番进京是为了参加科考,苏姑娘可否借我一些银两,待我登科及第,双倍奉还。」
我深感此事不妙,立即告知了老鸨。
当老鸨带着打手赶到柴房时,阿姐已经送出了这些年攒下的所有赎身钱。
老鸨恨铁不成钢,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真是太糊涂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如此简单的道理,连我都懂。
阿姐经历过这么多臭男人,怎么还不明白呢!
「我真心爱慕淮安,即使他日后封侯拜相,要弃我而去,我也毫无怨言,愿赌服输!」
阿姐赌赢了。
男人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阿姐也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男人不仅要弃她而去,更要抹掉他所有不堪的过往。
那日清晨,阿姐接到了男人的亲笔信,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了门,还嘱咐我帮她在老鸨面前打掩护。
结果她一夜未归,我心急如焚。
第二日中午,官府找上了门,说是在山林里发现个女子,有点像百花楼的花魁。
我跑过去一看,竟然是阿姐。
她浑身是血,手臂双腿上布满青紫色的伤痕,只剩下一口气。
捕快说,她在山路上遇见匪徒,被凌辱了一整夜。
手里死死攥着的,是那一封她心悦男子给她写的亲笔信。
他在信里说,他要以状元郎的身份,八抬大轿迎她进门当主母。
然后他把她骗出去,用此等狠辣残忍的手段,杀了她。
杀了这个最爱他的女子。
「姐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
阿姐临死前将她贴身的玉佩留给我,让我离开百花楼,自由自在的。
我扑在她留有余温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
直到阿姐头七那日,我才失魂落魄地回到百花楼。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