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位在父亲的瞪视下恋恋不舍下山回家的孩子,错过了另一幕让孩子们做噩梦的画面——
两个医生拉着小锯子,在锯大狗的下巴。
那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都牙酸了。
孩子们的尖叫实在太大声,连远处开荒的社员们都有被吵到。
王老汉生怕孩子们的吵闹声惊扰医生们,想轰又轰不走这些顽童,只得肃着脸守在门口,气急败坏地瞪人。
只他自己没注意到,跟孩子们生气时,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倒忘记了恐惧和焦躁。
“你们看,阿木古楞。”
“他真的长高好多啊。”
“他严肃的样子好像个大人啊。”
孩子们忽然都将注意力移向站在手术台边的阿木古楞,他专注地望着林兽医和大狗,常常在林兽医伸手时,不需要开口就知道林兽医需要什么工具,准确地递到林兽医手里。
那个懂行又敏锐的样子,看起来好聪明好厉害似的。
孩子们望着望着忽然沉默起来,几分钟后,才有第一个孩子开口说:
“我也好想像阿木古楞一样啊,好厉害的样子。”
“挺棒的。”
“是啊,回家我要跟我妈说,我也想当兽医。”
“那不行,我妈说阿木古楞是因为没爹没妈才能学当兽医的,你有爹有妈,学不了。”
“那我爹妈去草原上,我是不是也算没爹没妈?”
“你是不是傻?我回头一定告诉你爹,让你爹揍你。”
“你¥%……%”
两个孩子忽然莫名其妙地骂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呼——”
院内忽然传来一声长吁,引得所有人抬头相望。
便见林雪君忽然放下手里的刀具,退后一步仰起头,伸展手臂和腰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好,好了吗?”王老汉瞬间顾不上拦着孩子们了,转头探过来问。
“还没有,不过瘤子切好了。”林雪君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因为用力捏刀太久而抽筋僵住了,她伸展手指和肢体,努力让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喘口气。
瘤子要保证切得干净,这场手术的价值才能发挥到最大,大狗才不至于复发。可现在他们没有各种高科技检测设备,只能一边切一边观察,全靠专注认真和过往学识的扎实。
即便如此,林雪君现在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出错。毕竟那颗肿瘤并非玻璃珠一样边界分明,在这一刻,她切实地体会到了当医生的压力。
“还要再缝合呢。”姜兽医仍站在手术台边低头观察大狗的伤口,他的徒弟小刘用姜兽医的手帕帮其擦汗。
山风吹过,将树枝吹得交错拍打,哗啦啦响个不休。
姜兽医轻轻打了个寒战,再抬起头四望,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开阔的场景里,胸中一口郁气轻轻吐出,身体好像都轻了2斤。
王老汉一离开门口,孩子们就无组织无纪律地往院子里凑,胆子大不怕血的更想站到桌边去看。
林雪君一伸手揪住个小少年的后脖领子,在对方仰头拿大眼睛看她时,她笑着问:“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啊?人手不够,实在需要帮助。”
“干啥呀?”孩子揣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林雪君便给他比划,“我需要一个这么长、这么宽的白桦树皮,你能帮我找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