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目光尽头出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人,吸引了付东缘的注意力。
他担着两筐绿油油的东西,在田间的窄路上健步如飞。
刚才还是一个小点,这会儿连人都看得清了。
再望一会儿,面容也显现了出来。
付东缘认出了这个快步朝他走来的人,是他新婚丈夫,周劲。
真不是自己夸张,他这位新婚相公的脚力至少是同行人的两倍,跟他一左一右两条路并排走的,很快就被他甩到后头。在他前头的,很快也被超了过去,中间的距离还越拉越大。
见这人挑着担子埋着头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没有别的目的,付东缘忽然意识到那两声犬吠的作用。
他在通风报信的小黄狗身边蹲下,摸了摸它的头,悄声问:“昨天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你换来,就是让你来看着我的?你主人是不是交代说,我一醒,就要给他报信?”
骨瘦如柴的小黄狗有自己的风骨,它端正地坐在付东缘脚边,目光坚毅地望向前方,一副我很坚定绝对不会出卖主人的模样。
付东缘继续揉它,心想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主人是个闷声不语默默做事的,这狗也爱闷声发大财。
蹲下又站起,付东缘再次眺望远方。他这个不知在急什么的新婚相公离他只有两亩地的距离了。
这速度,不像光脚走的,倒像脚上长了两个车轱辘,一路蹬过来的。
付东缘很好奇让这人如此着急的事是什么,就站在原地不动,等周劲上来。
靠感觉
上茅草屋这段路是一条土路上坡,坡度很大。
付东缘记得很清楚,五天前他爹送他来河源村时,走的就是这条路。
那时他才刚穿来,脑袋一片混乱,身体也不行。
黑心郎中开的药方将缘哥儿药死了,付东缘在他断气后穿来,回了一口气,本能地将腹中祸害人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完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这个陌生朝代的爹非要在这个时候催他成亲,说哥儿如果没有喜欢的,就由他这位长辈来挑选,他会给他选一位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夫君,照顾他的下半辈子。
穿越到陌生朝代,前途是未知的,加一重包办婚姻,路陡然变窄,付东缘都能想象到自己成亲以后的生活。
说不动他爹不成亲的话,那这个人还是由自己挑选吧。
将黑心郎中扭送去了官府,付东缘拜托他爹给他寻了一位靠谱的郎中,重新治病。
靠谱郎中一味药下去,付东缘有了力气,能下床,就可以亲自挑人了。
得益于付老板多年在县城经营酒楼的口碑及积蓄,嫁妆给得十分丰厚,上门递送草帖子的适龄青年很多。
付东缘先看了人,再拖着病体去实地考察。
相邻村子及县城内外,值得一看的,付东缘都去现场走了一遭。
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待字闺中”哥儿来说,当然不合适,但这事儿事关他下半辈子的“幸福”,付东缘一定要亲自看过才安心。
最后为什么是周劲呢?
付东缘总结出来两点:一是这人值得信赖,二是他家院子付东缘喜欢,于是决定就是他了。
至于先前并不认识周劲,为什么一眼断定周劲值得信赖?付东缘只能说靠感觉。
会不会打脸?往后看了才知道。
快的话,今晚就见分晓。
但愿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说回这个上坡。
付东缘上回来的时候,这儿还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土路,茅草、艾叶、野竹、金樱子……蓬勃盎然,一脚下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踩的是路还是荆棘。上来一趟,很是费劲。
今日再看,已大不相同。茅草与荆棘被人挖了干净,连片碎叶都不留。挖出来的土路上凿出了一级级宽大的台阶,方便行走。而且每级台阶的前沿都被嵌入了一块木板,下雨的时候可以防滑防泥泞。
同样有变化的还有那间茅草屋。
上回付东缘来的时候,这栋低矮的茅草屋只有一间正屋。做饭、吃饭、睡觉,都在十多平的空间里。靠东墙的砖灶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到处都是黑的,门窗、地面、屋顶,皆被岁月与烟火染黑。没有桌子,稍大一些家具就是一张宽板凳和一张瘸了腿的床。
付东缘昨夜躺上床时就感受到了,床腿被加固过了,床面也被扩展了,比之前大了不少。
至于那个很费地方又把房间熏得乌漆嘛黑的砖灶,周劲把它拆了,盖到了东墙之外。他在东西两面木墙之外加盖了两间横屋,面积都不大,和正屋是连通的。
有了这两间横屋,做饭就不会熏到屋子里了,洗漱更衣也有地方。
付东缘不知道这一切是周劲凭着自己的力气完成,还是请了人来帮忙。
不管哪一种,几天时间要弄好这些,很不容易。
当然,如果一榫一卯一砖一瓦,都是周劲自己弄的,那就更不容易了。
几个思绪翻飞的功夫,脑袋里的人用他那双结实有力的腿踩上了坡地,来到了付东缘面前。
付东缘垂眸,打量周劲箩筐里的东西。是各式各样的青草,隔着两个台阶的距离,都能闻到浓郁的青草气息。
雨水刚过,惊蛰就要来了,这个时候的青草绿叶,刚抽枝不久,又吸饱了水,脆嫩非常,口感绝佳。当饲料的话,这个地处偏僻的村落,晚上会多几只快乐的小猪。
可周劲家没养猪,也没养别的牲畜,他跟自己一样,是这片地的新住户,什么都没来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