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璧想着想着,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熬药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坚持,他想亲自养好她的身子,想亲眼看她的面颊一日日红润丰盈。
竹西望着受伤后还勉强熬药的郎君,心里很不是滋味,郎君受了伤,已经自顾不暇了,却仍然要给夫人熬药。
可夫人,从来都是温婉却疏离的拒绝,未曾收下过他送的药。
竹西想到此处,忍不住道:“郎君您别熬了,夫人……根本没有喝过这药。”
谢璧手腕一颤,抬眸看向竹西。
竹西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是我,每次都是我不忍心告诉郎君实情,才谎称夫人收了药喝了,其实……姑娘一次都未曾收下过,倒是说了很多次,让郎君莫要记挂她……”
“夫人已经有了新的日子,郎君……也该往前看了。”
谢璧手伤尚未好,又沉沉病倒了。
这病来得很仓促,与其说病了,倒不如说念着国事的同时又耗费心力,舍身进山,制船做绳,时时刻刻都歇不下一口气。
江晚月顺利过了这一关,谢璧心事暂且落下,又知晓了熬药的真相,失了心气,辗转在床。
崔漾从蜀地来时,担心自己水土不服,特意带了个郎中,倒是直接给谢璧用上了。
郎中把脉半晌,又问了问竹西大致的情况,倒也未曾开太多药方,只嘱咐好好休息,安稳心绪。
走之前,那郎中看了看侍奉汤药的雪影,犹豫了几分,终究问道:“大人可有妻妾子女或是至交好友在身边?”
“暂无。”谢璧面容神情未变:“此事和病情有关?”
“那倒不是。”郎中思索着道:“只是……大人似是有情绪郁结于心,潭州地僻,又是无亲无友的异乡,大人难免有飘零孤寂之感,若是得享天伦之乐,也能自得其乐,开阔许多。”
谢璧对着香炉微微出神,是了,他最喜和友人清谈,前几年来碧胧峡,他面上不说什么,心底却觉此地荒僻无趣,倒有几分恹恹的。
但这次前来,他并无飘零之感。
半晌,谢璧示意竹西道:“您说的话我记住了,竹西,送送郎中。”
竹西送走郎中,回来的路上,却被崔漾拦下:“郎中没说错啊,心事还需心药医。你猜你家郎君的心事是什么?!”
竹西信誓旦旦:“自然是朝廷北上,收复国土。”
崔漾笑着用扇柄敲竹西的额头:“你家主子是个不会转弯的死脑筋,你也是!不说远的,你家主子眼下就有一桩极为重要的心事!”
竹西睁着无辜茫然的眼眸,丝毫没有领会崔漾话中之意。
“罢了。”崔漾一脸无语,谢璧遮掩的太好,倒是连眼前人都懵了去,崔漾悄悄道:“你去请江姑娘来,就说你家大人,因了给她做船,累病了,请她务必来一趟。”
“不行不行……”竹西连连摆手:“郎君嘱咐过很多次,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不能说与夫……江姑娘……”
崔漾弹弹衣袖,一脸淡然:“哦?以你之见,为何不能说?”
竹西涨红了脸颊:“这……这事说与江姑娘,倒好似要让人家记我们的恩情似的……我们郎君助人,从来都只为己心,不求人知,更不想让人回报感激……”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他的心。”崔漾叹息道:“谁说人和人之间只有回报感激,你跟在你郎君身边这么久,连“匪报也,永以为好”这句话都不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