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阳光照进屋中,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熠熠生辉,好看的分明,却无端透着一股冷光,叫人不敢与之直视。
“殿下,已经寅时了。您该去陛下宫中聆训了。”一个内侍低着头走来,小声提醒。
姒辰安,也便是少年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自三年前崔煜出去巡游后,庆安帝便不知怎的一病不起——
放眼望去,一众皇子好些顽劣,好些软弱蠢笨,皆无法成事,而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皇子还在襁褓里咿咿呀呀。若让幼子临朝,只怕会再出三两个崔煜,那天家的权势就要被彻底瓜分完了。
焦急之时,庆安帝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在外修道的儿子。
因此便也不管他那半数外域人的血脉,强硬地派人把姒辰安接回宫中,给安排了帝师,开始日日传授帝王之术——
虽未博得正统继承人之名,但能被准允入主东宫和学习帝王之术,便已经挑明了一切。
庆安帝在栽培这个与自己十来年没见过一面的儿子。
顾忌对方身份,姒辰安再是不愿,也起身跟着那内侍去了未央宫。
天边微雨雨濛濛。
姒辰安撑着伞来到那处巍峨的宫闱前,瞥了眼四处守着的虎贲军,慢条斯理的收回目光,跨门槛而入。
高台上,面容凹陷的天子着冕袍,戴通天冠,十二道玉旒随他低头摇曳,在空中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其人一般好看却脆弱。
“来了。”庆安帝单手支颐,惬意地听着舞姬哼唱外域小曲儿,听到脚步声缓慢睁开那双眼睛,垂眸看向台下少年郎,眼里没什么情绪,满身慵懒,
“坐。”
“父皇今日穿得这般隆重,倒不似是让儿臣来聆训的。可是有谁人要来拜见父皇?”姒辰安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坐在下首,推却了旁边侍女递来的斟满酒的青铜酒樽,这才侧头看向上位人。
“不错,有位故人今日归朝,寡人要好生为他接风洗尘一番。”庆安帝勾唇一笑,复又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姒辰安便也不语,就这么硬是坐在雨幕中,一声不吭地闭目默诵道德经。
“报!太师回朝,已至未央宫外——”
少须臾,一个小黄门步履匆匆地跑进来,冲门内高声开口。
庆安帝纹丝未动,倒是姒辰安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阿父回来了?
那阿母呢,阿母也一并回来了吗。
他立刻侧头看向门外。
两面高墙簇拥下的青石宫道上,一片黑影自朦胧雨雾中缓步而来。
为首的人一袭玄袍衣衫翩飞,顶着蓑笠,于小道上身骑赤兔,这么大摇大摆地朝着此方而来——
他的身后是一辆四马轩辕青铜高车,高车上站着一位身裹狐裘的妇人。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那黑影的另外一大片,随着走近适才能看清。
那是崔家私兵。
是阿父阿母!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姒辰安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而高座之上的庆安帝,原本脸上的一片平静自得,在看到崔煜明晃晃带着大批将士来到未央宫后,彻底崩裂。
“未央宫前带私兵面圣,崔爱卿此举何意,是要谋反不成?”庆安帝眯起眼睛,脸色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