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都啰耶没再说话。
光渡感觉到有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脖颈,流到胸前。
他不知道那是都啰耶的血,还是他的泪。
光渡胸膛急促起伏,“都啰耶,别死——求你,当初我救不了你哥,至少——现在让我救你!”
没有回答。
他只看见,都啰耶的手从他背上垂落,于雨中无力的晃荡。
“光渡?”
皇帝掀开锦被,看向头埋在被子里熟睡的人。
窗外雷鸣轰作,山雨欲来风满楼。
光渡看上去睡得很沉。
皇帝进来之后,已经和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能让那道均匀的呼吸声有片刻停顿或改变。
他的头发大半紧贴在脸上,半张脸藏在手中握着的被子上,这种睡着的姿势,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不安的孩子,在本能地寻求保护。
房中光线昏黄,看到的东西本就是影影绰绰的,也让光渡轮廓显得更加柔和,就连以往那张棱角分明的容颜,今夜看上去都多了许多温柔。
这种美丽,无关性别。
秀藏于骨,美得锋芒毕露,年岁见长,却如醇酒日益悠远。
皇帝本不好龙阳,如今三年相处,却已被光渡深深吸引。
近来治疗有望,更是让皇帝十分意动。
看到光渡睡中不安,皇帝心下怜意大起。
“竟睡得这样熟,可见平日你在孤的太极宫里……”
从未有一刻真正的放松警惕,只有自己在家中时,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和安息。
光渡头发散下来时,本就与往日的端庄干练气质不同,缩在被窝里睡觉的样子,看上去又是稚嫩了好几岁。
皇帝看得心中爱怜不已,想伸出手摸摸光渡的侧脸,又怕惊醒他。
他想,光渡本就比自己小上那么多,而自己前些年待他,又实在说不上有太多真心。
这孩子思虑这样重,是他之过。
上次孙医正为他诊过时,就已经说了,多思忧虑,伤神折寿。
等过两日,还要再把光渡接进宫里,用些好药好好调养,再让孙医正过来,给他瞧瞧身体。
毕竟老人家医术高明,在还能用他的时候,就物尽其用吧。
皇帝临时起意来到光渡宅之前,本来是想把光渡叫起来的。
光渡向来解语善意,定然能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可是如今看他睡在自己身旁,皇帝那不安的心便被安抚了。
现在,也不必叫光渡起来了。
只这样待在他身边,便感到无声的安宁。
皇帝叫宫人进来给他拿了本书,便再不许旁人打扰。
他坐在光渡床边,就这样打发起时间。
丑时时分。
左金吾卫有将领在外面行礼,不敢遥发一语。
白兆丰在旁侍立,同样神色紧绷。
皇帝看到他们,合上书,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确认屋中再无第二人的那一刻,床上的“光渡”猛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哪见得一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