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我看见鱼了。”
有人高喊,如瀑布底下的小塘丢入块巨石,让本就汹涌的河水更加激烈,岸上的人立刻躁动起来,喊着“哪儿哪儿”争先恐后地挤在围栏后,差点将围栏都挤坏了。围栏再晃,绳子在晃,绳对头的船也在晃。
“雾散咯”
雾里传出高喊,渔户们连忙抓紧手里的网,“嘿呦嘿呦”的把网拉出水面。
江上的雾气逐渐消散,亮白的鱼鳞一出水就渐渐变红,鱼鳃一张一合,充满生命的活力。
雾鱼,青州独有的鱼种,只有在每年三月末江雾漫起的时候才会出现。每到这时,渔户们就会提前守着江,岸上的文人雅客也会相约租着几条船,看着这一年一见的热闹场景。
雾来雾去,便是一年
“嘿!给我留条鱼嘞!”
岸上挤满人群,每一根绳后都排满了人。
“行,接好咯!”
鱼户笑应着,把刚捕上的雾鱼放进篮子,再由绳送到岸上,一来一去很快就卖光了,只剩最后一条留在舱里,准备带回去和家人一同享。
天色渐晚,人们收获满满,踏着落日的余晖归家。
“老先生,还有雾鱼吗?
戴着草帽的老爷子抬头就见一红衣仙人飘在空中,仙姿灼灼,眉目含笑地问道。
鱼户惊呼一声:“哟!竟是修仙的道人,倒是少见,不过你来晚了,鱼都卖完了。”
“这样啊,那确实可惜。”红衣仙人垂下眼帘,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看着有些遗憾。
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想起船舱里还剩了最后一条鱼,心念一动。他走进船舱,从筐里捞出条近一尺的鱼,夕阳散在白渐红的鱼鳞上,泛着一层流光,好看极了。
老爷子把鱼递给他,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操着浓重的口音道:“我还有一条,本想着和老伴一起吃的,不过刚刚看我儿子也留了一条鱼,那应当是足够我一家用的。喏,这条就送你了。”
鱼户的一生都在船上,在船上出生,在船上离去,由下一代继承他们的意志,然后出生、离开。
“谢谢。”
楼望接过装有鱼的小网,琥珀色的眼瞳倒映出一张淳朴的笑容。渔夫没有要他的钱,但楼望还是悄悄放在船的一头。
迎着晚霞他提鱼离开,鱼户背对着他划动船桨回到自己的船屋,底下的鱼鳞闪烁着光芒,宛如上好的灵石。
施了个小法术,楼望把鱼塞进一个空间里。空间不大且无法储存活物,或许等他回到了遥天门,这条鱼都已经不新鲜了。
这算不算是临时起意?楼望想,青州的雾鱼他曾和人品尝过,不得不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肴。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对方肯定来过青州,但不知道有没有吃过雾鱼。所以在看见街上有人提着雾鱼回家时,他忽然也想去买一条带回去给顾舟尝尝。
入夜,天气微凉
山里虫鸣如沸,满天璀璨星光洒在潺潺流动的河水里,远处村落犹如流莹,从一扇扇窗户里流泻而出,然而等靠近了才发现,这村庄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楼望的视线在村庄上停留几秒,须臾,他在村口处停下,他遇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穿了身墨蓝窄袖,脖上戴了个圆形银制项饰,圆盘上面雕了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逐日而上。
逐日商行的商徽,只有其直系才可佩戴其标志。逐日商行是十四州最大的商行,无论是天才地宝还是奇珍异兽里头都有来路。
看这少年的岁数约莫十七,楼望不认得他,却能猜到他的身份。三十年的光阴太长,一向恩爱的步家夫妇喜添一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吸引他的并非此子的身份,而是他挂在腰间的属于遥天门的红枫叶。
遥天门的红枫意义非凡,这属于顾舟的代表物,是顾舟的一个承诺。上面传来的气息是多么令人熟悉啊,楼望一下子就想起端坐在簇拥的红叶里的月白身影。
楼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有些毛毛躁躁的少年,那是怎样的恩情才能得到师尊的一个承诺?
他好奇着,探究着,脸上挂着抹笑从树影里缓缓走出,在月华下逐渐显露身影。
步许听到动静后如惊弓之鸟猛地转身,配剑即将出鞘,却在看见月下那人的面容后一时呆愣住了。
红衣墨发,面容精致,嘴角喻起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深不可测,好似九天下凡的仙人。
但这不是最令他震惊的,原因无他,眼前这人的脸和他曾在父亲书房里偶然看见的画像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天下第一剑修楼望
坐拥“一剑霜寒”的美称,却在三十年前仙殒的惊艳之才。
可楼剑尊不是死了吗?步许一时有些发怵,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楼望的魂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变换而成。若是前者还好,但要是第二者步许吞了吞口水,握紧手里的剑,他知道自己半吊子的实力。
步许忍下心里的不安,压着嗓子故作沉稳地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冒犯那位前辈,要让仙君知道,你怕是不用活了。”
少年说着,手里的剑已然出鞘,直直指向楼望。
逐日商行有钱,少主的配剑自然也是上好的宝剑。剑缘锋利,却被红衣青年两指牢牢抓住,他挑了挑眉,轻轻用力使其移到另一边去。
步许心里直冒冷汗,明明眼前这人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却如同有千钧之力一般,迫使他不得不把剑顺着那力道撇向一旁,毫无抵抗之力。
“你家中长辈无人告知过你吗?用剑指人是一种很冒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