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两人的这番策略,在那左谷蠡王一眼看到广场中央堆积如山的休屠各人头,而问出了一句“何故如此”后,他的面前忽然冷光一过。
一把只有半截的短枪扎在了他的脚前只有寸许的地方。
“……”
左谷蠡王眼皮一颤。
若是对方的准头稍差一些,这把枪要么扎中他的脚背,要么扎中他的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发难,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个不慎往后摔倒在了地上。
只支撑身体的一偏头之间,他就看到了一旁的头颅堆中,一张和休屠王同样对他来说眼熟的面容跳入了他的视线中。
他当即骇了一跳转回头来,却见这须臾之间,已有另一把短枪,准确的说是那半截枪的另一半,被人指向了他的咽喉位置。
“放肆!你这是作甚!”他暴怒出声。
他话刚出口,就在一仰头间看到了乔琰沉静如水的面容,更也在同时于眼角余光之中见到环绕广场四周的兵卒,都在这一刻将手中的武器给举了起来。
这等随时可以兵戈相向的凶残表现,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他紧跟着又听乔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为大汉县侯,在五等列侯之中位居首等,你以南匈奴左谷蠡王的身份,也是能如此与我说话的?”
大汉县侯?
左谷蠡王狐疑地朝着王柔看去,见这位护匈奴中郎将丝毫也没对她这番说辞做出什么辩驳,猜测她所说的话或许诚然不错。
若真是县侯之尊,地位确实在他上头。
谁让南匈奴朝着大汉投诚,在这种情况下,连南单于也只是大汉的臣属,需要听从王柔的节制,而县侯尊称里的那个“君”字便着实是稳压他一头。
可道
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先杀休屠各部,后以枪指向他这位左谷蠡王,是否太过嚣张了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就见王柔端着不辨喜怒的面容走上前来,以看似温和的语气说了句“乔侯且先住手,莫要伤了大汉和南匈奴的和气。”
左谷蠡王吐出了一口气。
王柔这话听起来还像是一句人话。
“和气?既然南匈奴和我大汉为盟友,那么进攻大汉边境的休屠各就该当是我等共同的敌人才对。”乔琰冷声回道,“我取休屠各人头来此,不过是想请诸位给个说法,与此部并无勾结而已,足下这上来就是一句何故如此,是想给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她手中的半截枪的确不算太长,但在这等近距离之下,足可以作为取走这位左谷蠡王性命的利器。
而她话中的意味,更是让这位此时还坐在地上的匈奴左部高层心中震颤不已。
他倒是真想跟这嚣张跋扈的县侯追责,可她话中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的,她就是来排除个关系的,他若是还坚持要跟对方计较,反而要被连带着处置了。
在对方刀兵在手,又表现出了大汉一贯以来的强势之时,他除了坚决咬定自己跟休屠各胡毫无关系之外,着实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强忍着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苦闷,一边小心地将乔琰手中的枪从脖颈边上拨开,一边回道:“自然不是,那休屠各为北匈奴分支,和我南匈奴有
什么干系,便是中郎将也能证明,我等自居于美稷城后向来安分,绝无冒犯大汉之意。”
乔琰挑了挑眉,“当真如此?”
王柔继续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回道:“诚如左谷蠡王所说。”
见那把枪彻底从他的脖子上挪开,周围的兵卒也将刀兵收了回去,左谷蠡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人告诉他,他们都表明了和休屠各没有关系了,居然还得拿出一笔米粮和马匹作为军资吧?
偏偏那护匈奴中郎将在言辞之间还颇为有理有据。
他说什么那乔侯两年前夺了并州刺史的权柄,也只是被罚个禁足而已,她有大汉天子在背后撑腰,就算调动并州军马将他们南匈奴给扫平了,最多再被禁足上一两年而已。
再者说来,休屠各部中的主力被歼灭,还能让他们这匈奴族群中少一个生啖人肉的败类,岂不也是一桩好事,拿出些许军资来,也算是对其的奖励了。
这打着清正风气理由的回馈,实则是好一场大出血。
左谷蠡王刚压下了呕血的冲动,又见乔琰让人将休屠王的人头专门找了个锦盒装了起来,送到了他的面前,不由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听得乔琰语气中似有几分歉意地说道:“我听闻匈奴部中有以勇士头骨为酒杯的习性,这休屠王乃是死于我箭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勇士,便以此物送给左谷蠡王作为压惊的礼物了。”
“……”这
话着实让人没法接,更让此刻手捧锦盒的左谷蠡王只觉得她话中有话。
他又听得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希望足下不要在某一日也变成我送给旁人的酒杯了。”
她话音未尽,已在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县侯年不过十三四,做出的种种只让他大觉胆寒。
她话到此处便罢,又于浅笑转为朗声大笑之间拔出了扎在地上的半截枪,收拢回手中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随着她的动作,那周遭的士卒也飞快在赵云、张杨、典韦、徐晃等人的带领下跟随她离开。
这番足以凭借气势弥补掉不够训练有素的场面,直让左谷蠡王在原地愣神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