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祯煦不由得对她又多看了几眼。
所以长安城中还是养得出有趣的女子。只不过是他不得见罢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柳祯煦又将桌上的人细细打量过一回,这才觉此次宫宴的名帖派得过于多,较之往年甚至要多出至少一半的人来。
素日得以出入宫围的贵女们大多都在,不知为何独独少了十公主,还有那个总与她形影不离的崔氏之女也未现身。
今年的许多面孔都毫无印象。
单凭观察来评定女子出身,他亦是懵懂,可是明眼能见,在场束手束脚的人不少,许多都不是什么大家做派。甚至今日来的许多公子中有着不少言行粗鄙者,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已听过多次不堪入耳的话了。
那几人也是呼朋引伴的,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几个,亦没人愿意与他们在一处呆着的。倒是那个房斌,明明是个大家公子,却也还是吆五喝六的,让人没眼多瞧。
方才射题,有几个姑娘都被那群人吓唬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躲在最后,看样子是不想与他们沾带。
想起方才谢从安提过的名字,柳祯煦心里有个答案渐渐浮出水面。
今次的受邀名帖,像是暗存了皇后对颜家女的羞辱。
怪不得他未曾受邀列席。就算是此次回来的急,只要是朝霞宫有心,请到他也并非难事。
虽未过问原有的安排如何,单说是以家宴为题,又从一开始便让谢从安上台选曲,分明就已经存了心思敲打,要让她从这处处管束中认清自己如今的身份。
难怪舅公会突然开口说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今早寻人也是答应的异常爽快。依着这皇子的身份,在宫中的时日又比自己要多,他大抵是对这些早已了如指掌,看得也要比自己更清楚些。
想起方才借机跟谢从安讨要画作,柳祯煦觉得自己像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一时间耳根烧热,低下了头。
“你不用担心。我从不在意这些的。”旁边的小声劝解又让他抬起了头。
卢英正朝他笑着,脸上还是那副认真的模样:“你不必多想,我没那么小气,真的没有在意。”
越想越深的心思忽然就好了许多。柳祯煦也笑了,“晚些射箭,我们一组吧?”
“好啊。”这意外的惊喜让卢英也笑了。
她学着谢从安的样子伸出了手道:“成交。”
谢从安趁着王炔忙碌,偷偷溜了出去。
她记挂着早晨受了伤的秦礼安,跟宫人拿了提前嘱咐好的食盒,便往更衣休憩的地方去寻人。
早上才去过一次,又在那里赖了许久,这会儿也算是熟门熟路。
推门便看见秦礼安窝在方才她躺过的榻上,整个人都似少了生气,看着病怏怏的,听到这里的动静也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无太多反应。
“你怎么样了?”
谢从安问候一句,将食盒放下,又打量了一眼。
周围摆的还是那些果子香炉,并没有饭食送来。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秦礼安叹了口气,坐起来依旧不说话。
谢从安靠近坐下,觉她身上的衣裳有种奇怪又熟悉的气味,在熏香的掩盖之下,时不时的透出一些,便探身将那香炉挪近过来。
“你怎么来了这里?”秦礼安问。
她嗓子是哑的,帕子展开晾在软塌倚背上,还能看见湿痕,可见是哭了不短的时候。
“大家都在用膳,我来瞧瞧你。”谢从安顿了顿,“方才,你似是有话要同我说。”
秦礼安看了看她,却又一言不。
谢从安只好主动道歉:“对不起。今日这事,你是受了我的罪。只是……我也没想到……”
“果然如此。”秦礼安冒出这一句,眼圈也跟着红了。她举起自己缠着的手指看着,瘪着嘴,委屈的又是想哭。
谢从安不知该从何辩解,抬手将耳坠子拽下放进她手里。“是我不对。这个赔给你。请你原谅。”
秦礼安一推道:“我不要你的。你将母亲的遗物还我。”
谢从安道:“那个我必然会还给你,只是方才不知掉在了何处,我还在托人寻找。这串八宝便压给你了。你若喜欢,权当个歉礼留着。总之是我对你不起,让你的手指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