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一个激灵便醒了。“小姐莫要胡说。”
她特意跑去看了外头的天色,回来劝道:“前头不知开始了没。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想回。”谢从安抱着盘葡萄躺在那里吃着,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小姐还请可怜奴婢。今日若是出了事,只怕这一家子命都不够拿来填的。”
红红的声音忽然变得瓮声瓮气。
谢从安歪头看了一眼,直接坐了起来。
眼见这丫头低着头忍着哭,眼泪都落在了裙摆上。
谢从安用力将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倒不如各走各路的好。”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面前只是个从小被规驯到大的小丫头,哪里经得她这么吓唬。
轻轻叹了口气,她放下盘子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走了一路也未见什么动静,不知前头的宫宴究竟开始了没有。
谢从安懒得去问,红红也没有半分要顾及的意思,只是不停的擦着眼睛,惦记着要将这烫手的山芋快些带回去。
迎面来了个宫婢,说是特意来接人的。红红一听说前头在等,自然以为是颜姝彤,便老实巴交的将人交了过去。
谢从安心里头明镜似的,只做低眉顺眼,跟着对方入了画廊。
她知道此处的尽头是个熟悉的地方。
那附近有座给官员日常休息用的大殿,左匾静思,右匾文墨。虽在宫中没正经当上几天值,但她爱躲懒,那地方去的多,自然就还有印象。
方才还想的是今日终归躲不过,不如就混在人群里,少说话,少惹人注目,许也就保了命了。哪知道一冒头就被抓住。
当真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啊……
她这一路过去,经历了各种眼神检验,却奇怪的没见到王浔和她的崔姐姐,等到终于熬出了那群女人堆,又被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两人穿过星罗泊的水上回廊,又绕过湖心凉亭,终于到了那座大殿处。
甫一进来就听到了文墨殿里的谈论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慷慨激昂。
谢从安才要松一口气,这小太监却领着转往了静思殿那侧。
这边比起那文墨殿简直安静的过分,好似无人一般。
小太监停在了一处殿门前,退后一步,示意她进去。谢从安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瞪着眼睛装无辜。
对方等了几等,只能上前推开了门。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到外头的谢从安,眼睛一亮,忙往外走。
方才还绞尽脑汁要找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从安心中狂喜,暗暗喊了声:菩萨保佑。
她灿然一笑,上前行礼,甜甜的唤了声公子。
柳祯煦的脸颊迅染上两抹绯红,却是背着手嗯了一声,有种少年故作的老成持重。
谢从安无声的笑了笑。
蓬山偶遇那日只是匆匆一瞥,天色昏暗,看得并不真切。却正是这种少年老成的沉稳,才让她将此人身份最终拿了个准儿。
默默的对比回忆之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人我给你找来了。煦儿可要如何谢我?”
谢从安猛的一跳,闪身躲开。
门口出现的熟人穿了件秀满云纹的白衣,头戴玉冠,手中缓缓摇着柄纸扇,已然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不过,这一幕与记忆中的他又着实的不大一样。
这恍然生出的怪异,有种前世今生的混沌,诡异的难以言喻。
记忆里的九皇子总是看上去吊儿郎当,却是人群中察言观色的那一个,心思深不见底。他的衣裳和配饰一般都是淑妃准备的,华丽高调,跟那个整日里与他焦不离孟的王曦很是相像。
长安风行俏丽佳人,总是推崇那种雌雄莫辨的美。王曦多袭紫衣黄缎,是在容貌之外彰显着高贵的身份和圣上隆宠,而王炔在其左右,则是什么颜色艳丽穿着什么。皇家的子弟,容貌风仪都是好的,所以在那美貌无双的王曦身侧,也不曾落了下乘。
撇开良王不说,他二人也能算得是这皇城二美。只是他如今怎会忽然换了风格,连手里的纸扇也与从前不同……
王曦从前说过,九哥手里的那些文人水墨,都是宫中收藏的贵重家伙。今日这把倒像是新鲜做出的竹扇。一面是谱词曲,另一面……竟像是空白……
王炔见谢从安一个劲儿盯着自己输给柳祯煦后被硬生换下了的扇子,便故意合上了,背过手去,朝她笑道:“颜姑娘这样盯着我,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柳祯煦没等谢从安反应便将两人隔开,直面迎上王炔道:“她没有。”
王炔笑着给了他一扇子,还不忘恐吓:“没大没小,你是皮痒了么?”
谢从安满心奇怪这位的身份,想要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出现。感觉他好像是主动找上自己的……
困于心事的一瞬,她错过了对面某人探究的目光。
谢从安抬手轻拍柳祯煦的肩膀,“你是怎么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