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真实的谎言
我是一个值得被感谢的人吗?洛希思考着。
但无论如何,得到这样的评价总归让他开心。
他本打算直接去图书馆,却被科因叫住了:“为了市民的心健康,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洗洗脸吧,不开玩笑地说,你现在这个造型确实比较死亡金属。”
他一说洛希才想起自己先前脑袋被开了个洞,血和脑浆都干在了脸上,难怪自己一路走过来没再被居民用排斥的眼神盯着。
“知道了,话说你为什么来这儿?”
“会议提前结束了,佩斯特跟桑切斯似乎闹得不太愉快,我就过来看看这边情况如何,不得不说走下水道抄近路是个正确的决定。”
科因随后解释说桑切斯对于凡米尔岛的行动很满意,认为这次和军队的成功合作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佩斯特,作为执行部负责人,不愿意让军队过多插手PAA的事务,尤其是外勤事务,毕竟从她个人的角度来看,这恐怕多少有些架空她的嫌疑。
“我就说PAA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炮弹不要命地丢,原来是军队清库存。”洛希忍不住吐槽道。
“桑切斯还说我们应该终止多年来的外包传统,也就是任务中核心部分让特工上,而把一些外围工作丢给民间的佣兵,赏金猎人这类团体。”
也就是说,轰炸凡米尔岛一事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她本人的立场甚至是不支持的,这么一想,洛希觉得她在沙滩上那跟自爆没什么两样发言顿时合了起来。
“你知道监视芯片这事吗?”他问。
“知道,”科因承认得很痛快,“由PAA吸纳的,异能者身份的特工都会加装。”
“在凡米尔岛上时,佩斯特说外勤特工都要安装。”
“我想她应该是不好说得太细。”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向洛希:“你没有,是吧?”
“没有,”洛希摇摇头,“但我才不信因为我属于借调人员那一套,以我对佩斯特的了解,她想做的事没有推进不下去的,而她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今天下雨所以我就不去上班了,这怎么可能?”
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佩斯特在刻意放水,就好像是……想故意让他们脱离PAA的监控一样。
“你呢?”
“我体质特殊,没法装。”
洛希半信不信地看向他:“然后PAA良心发现,就这么放你在外面到处晃悠?”
“怎么可能,”科因语气平淡,“我可是一直套着内环带尖刺的项圈,都快被勒死了。”
“比如说?”
“你在逗我吗?我要是能说得出来还算被套着项圈?”
洛希看他这样,心里大概有了个预估:“那我提问,你回答我是还是否,这总没问题吧?”
“‘不’和‘绕圈子讲一大堆谜语并且意味着不’你选一个吧。”
洛希叹了口气,好在他没抱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你就不能撒个谎吗?用善意的谎言安抚一下别人受伤的心灵。”他玩笑道,但科因却说:“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撒谎?”洛希皱起脸,“你胡扯什么呢?还记得我入职第一天晚上的厂区废墟吗?你当着德雷克面扯淡说是我命令你拿刀给他放血的。”
“那不一样,”科因笑了起来,但这笑容里看不到哪怕一丝愉悦,“你养的狗听话时你当然愿意给它好吃好喝地养着,偶尔带去郊区放放风,可它表现不佳时,你恨不得把狗链子栓得紧上加紧。”
洛希在心里痛骂PAA,嘴上却只能无奈地说:“算了,我稍后去一趟图书馆——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洛希只感觉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所以他才能过关得那么轻松,所以他胡乱写的报告也没人追究,晕过去后就没人真正追问他岛上事件的经过,因为他的那些信息根本不重要了,高层早已拿到了真正确凿的资料,对于凡米尔岛上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他们都知道了?”他嗓子干的几乎说不出话,“我们怎么消失的,我们去了哪里,以及——”
以及科斯莫的事。
“还没有,”科因一句话话让他总算稍微安心些,但是下一句马上又把他放下的心提了起来,“我还没有把事情和盘托出,但是拖时间是拖不了多久的,所以你得抓紧了。”
娜娜莉注视着洛希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他走了。”女孩的语气恢复了平淡,没有了先前那咄咄逼人的架势。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臭水沟边说这种话也算是你的幽默吗?”
“不好吗?”老板面带笑意,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开始浮动,确切来说是他的脸开始像石灰墙一样起皮,脱落,露出底下的另一张面孔和微微发蓝的发丝。
“随便,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你现在这副样子实在让我恶心,当然以前也是,只要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行。”
徐是扭头望向洛希消失的街角,忽然阴森森地一笑,如同一条冲雏鸟吐着信子的蛇,“没关系,你知道我从不食言,不论对他,还是对你。”
一只盘旋在半空中的乌鸦落下来,栖在徐是的肩膀上,它歪着头,仿佛在揣摩着眼前这个人类的心思,随后猛地一口叨出了男人的左眼,尖锐的鸟喙深深扎进了眼球,眼球末端还拖着血管和神经束,可徐是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弯腰捂着肚子,血和肉块从他空洞的眼眶里啪叽一下全掉了出来,仿佛被乌鸦啄走自己眼睛是什么特别可笑的事一样。
娜娜莉退后一步,“够了,我也要走了,钱老板跟南宫他们遇见你真是倒霉。”
“哦,那你也不能否认没有我他们——你们现在还在为温饱挣扎。”他一开口说话,那只吞下眼球的乌鸦便伸着脖子去叨他的舌头,一只,两只,密密麻麻的乌鸦像是蝗虫,它们扑到徐是身上疯狂地进食,每一口都会啄下一长条肉,然而这一场凌迟酷刑却在寂静中进行着,只有翅膀互相拍打的声音。
很快,徐是原先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进食完毕的乌鸦立刻四散而去,连羽毛也没留下一根,片刻沉默后,娜娜莉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将它砸向污浊的河面,随着沉重的咚的一声,这死水一潭上终于浮出几波涟漪。
尽管时间紧张,洛希还是先回住处收拾了一下才去的图书馆,就算卡尔顿本地人因为PAA的缘故早已见多识广,也不代表图书管员能忍得了一个脸上糊着脑浆的人钻在报纸堆里翻来翻去。
老报纸的纸业已经发黄发脆,洛希按照从拉面馆老板那里得到的信息找到了20年前12月份的报纸,为保险起见,他同时找了好几家不同报社的报纸,生怕漏过什么信息。
不过这点确实是他多虑了,老板之所以如此把握是有原因的,几乎所有的新闻报纸,甚至包括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小报都报道了一桩新闻:位于东北部奥斯卡尔城的格林区发生了暴动,暴徒依托工厂,与当地治安机构间爆发了严重冲突,最后甚至不得不出动军队,尽管三周后暴动被成功镇压,却仍给当地带来了不可避免的伤害,原本就经营困难的工厂这次彻底报废倒闭,当地大量居民失去家园沦为难民,为了避免社会动荡,居民们被分批迁往各地安置。
洛希注意到,卡尔顿正是主要安置地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