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确实没有在收养协议上签字,但是他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安排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多年老友贺总以他的名义收养了江屿白。
贺总虽然未婚未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小孩,于是将抚养权暂时委托给了盛家公子。
甚至作为江屿白名义上的养父,他都没有见到过他收养的儿子一面。
可盛北宵和盛千阳只要有那份委托协议就够了。
佣人遵循家主的吩咐从书房取来了那份文件,盛北宵倚在沙发靠背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坐在自已对面的少年们看完文件后颤抖的手指和阴郁的脸色。
“送客吧。”盛北宵慢条斯理的嗓音中还带了几分刻意的嘲讽。
保镖几乎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涌上来围在了几个少年身前,伸出右手呈礼貌状将人请出。
时淮抬眸望向盛北宵的那一刻,眼角微红,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瘦弱的肩胛骨正细微地颤抖。
他先是一言不发,幽深的目光径直射向眼前的男人,全无表情的脸上冷凝着一层阴翳,喉间干涩,过了好半晌才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一句颤抖的话语。
“你也是一个父亲,如果小岛是你的孩子,你忍心看到他被这样对待吗?”
盛北宵有片刻的失神,心跳骤然像是漏了半拍。
但紧接着他眼帘微微敛下,居高临下地朝面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薄唇缓缓扬起,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别这么对我
江屿白窝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呆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和平板等一切电子产品都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平板里盛千阳给他下好的百余款游戏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致去玩,而手机则是时刻被盛千阳严密监控着的,联系人里除了他跟欧文便再没有了其他人。
家里也摆满了成套的名牌画具,可近年来每当他拿起画笔时,再没有了过去那灵动又肆意的感觉,反而脑海中乱成一团,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作画。
当他迷离的意识终于回归时,手中的画笔早已被他扔了出去。
回国后的大多数时间,江屿白几乎都是像现在这样茫然地发着呆度过的,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落地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盛千阳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一场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温照和祝盈两个人竭力搀扶着才将他扶进了门。
“小少爷,盛总今晚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酒,麻烦您照顾一下了。”
温照累的满头大汗,他双手接过江屿白递来的一杯温水,朝面前这个眼睛清澈的像一汪雪水的少年礼貌地笑了笑。
江屿白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温照和祝盈在喝过水后出了门。
佣人去厨房做醒酒汤了,客厅中只剩了仰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和站在沙发旁不知所措的少年。
就在一瞬间,沙发上的男人竭力用手肘撑着扶手抬起了头,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盯着江屿白看了半晌,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蓦地扑过来将他揽进了怀里。
酒气洒在少年的耳畔,炽热的气息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染出了一抹绯红。
江屿白双手抵着盛千阳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却没想到喝醉的男人仍然有着如此大的力气,区区一只手便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你喝醉了,放开我。”
少年清冷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男人哪怕只是一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少年白皙瘦弱的手腕上很快便多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江屿白竭力推搡着,心里顿时有些焦躁。
男人的脑袋却猛然沉了下去,额头抵在了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突然变得温顺了起来,寻求着他的安抚。
“小岛……求求你,别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
盛千阳的声音缓慢而哀伤,喃喃的声音似是透着无处宣泄的委屈。
手腕处的桎梏被放开,江屿白揉了揉那一圈红痕,想要立即推开他的脑袋回到卧室,把这个醉鬼留给佣人处置。
然而看着醉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终归还是没狠下心来。
佣人将醒酒汤端了过来,按照温照临走时的吩咐交到了小少爷手中,便默默退出了客厅。
“喝汤。”江屿白无奈轻叹一口气,将男人的脑袋扶正,舀了一勺汤递到他的唇边。
“……你跟我说话了,终于……终于肯理我了。”
盛千阳并不像江屿白所期待的那样乖乖张口喝下,而是用一双闪着水光的眸子径直望着他,带着委屈鼻音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别不理我,你不理我的时候我都要……难受的想要死掉……”
江屿白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汤匙,一动也没再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只有轻浅的呼吸和颤动的睫毛证明着他仍是清醒的。
“没有不理你。”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终于得到回应的盛千阳眨了眨眼睛,薄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小岛讲话的声音很好听,纯粹又干净,好像雪山顶部被阳光融化的一汪清泉。
盛千阳自始至终都偏爱他的声音。
从过去坐在角落里听他用那样清澈纯净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喊着“时淮哥哥”,直到现在听他讲话的对象终于只剩了自已一个人。
“小岛……对不起……”
盛千阳纤长的手臂环抱住站在自已面前的少年,几滴热泪簌簌落了下来,整张脸埋在少年的怀里,泪水很快在他的衣襟上氤氲了一大片深色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