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随手下了个消音结界,又低头凑近,呼吸浮动在他耳畔,微笑道:“先生,我脸上有东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谢景行收回目光,淡淡问道。
“听说你有难,还是叶轻舟闹出来的。”
殷无极唇角拉平,显然有些不快,道:“那小子混迹江湖,好勇、鲁莽、不知轻重,剑术是不错,却是个行走的麻烦。”
谢景行摇头:“也不尽然,是我藏了太多东西,怨不得旁人。”
圣人曾经纵横天下,时人无不敬畏。
如今,他修为散尽,无法以力破巧,必须避开锋芒,依靠智谋行事,确实不够痛快。
殷无极又碰了碰他的手,用小指勾勾他,摩挲他的掌心纹路,像是某种含蓄的示好。
谢景行瞥过去,又见他缩手,背在身后,这像是做错事的条件反射,简直可可爱爱。
“您若在本座身边,自然什么也不用发愁。”殷无极矜持着帝君身份,极力推销着自己的好用。
“数遍这五洲十三岛的靠山,哪有比本座地位更高,势力更大,修为更强的?”
说罢,他骄矜着瞥他一眼,透着绯的漂亮眼眸晶亮着,好似在等他提要求。
只要师尊肯开口,灵宝灵药,龙肝凤髓,甚至是星星月亮,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搞来,哄他一笑。
可他不肯。留在儒宗,已经说明了师尊的志向不可移,若是不用强,根本无法逼他入魔宫。
殷无极神色有一瞬间的晦暗,却偏头,淡淡道:“有人来了。”
谢景行看向前方开阔处,眸光一沉。
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原地,但与紫衣女修斗法的灵气,还是招来了他人。
看衣服制式,挡路之人来自不同宗门,还有不少散修,约有二三十人,违规结盟,极是混杂。
大抵是想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上演一出黄雀在后。于是,挡路者将谢景行等人团团围住。
“你们之中,谁是圣人弟子?”
第29章仙人抚顶
为首是个黄衣男人,抖开悬赏令,高声念道:“儒宗纹饰,白衣书生,这与悬赏令都对上了。”
有人也展开画像对比,指着谢景行,道:“金丹期,他就是那个圣人弟子!”
“兄弟们,咱们铁定没找错,这可是条大鱼,绝对不能放跑了。不但有赏钱拿,等到盘问出圣人洞府的下落,咱们还能一起分宝物,稳赚不赔的买卖!”
谢景行见他们目标明确,上前一步,尔雅道:“不错,在下圣人弟子谢景行,诸位何事?”
灵流围绕谢景行身侧,白衣纷飞如浪。他抬手挡住身后儒宗弟子,玉笛一转,厉声道:“还不走?”
在第一场大比开始前,谢景行曾制定过数个方案,其中就有最极端的情况。
若是遭遇数倍于他们的敌人,谢景行断后,由风凉夜带着年幼的弟子们突围,确认安全后再重建联系,约定汇合。
在制定时,面对风凉夜的小小反抗,谢景行展现出与阅历不符的极度强硬。他毫不留情地道:“我有圣人遗泽,自有脱身之计。你有什么?孩子们有什么?留下就是累赘。”
风凉夜咬牙,似乎在痛恨自己的无力,元婴期还是太弱了。他道:“小师叔,您千万小心。”
说罢,温和的大师兄转过身,与雏鸟般的师弟师妹们结阵,向谢景行指的方向突围。只要遁入密林,就可以利用地形甩掉敌人。
面对四方攻势,谢景行赫然挡在他们面前,病骨轻盈,弱不胜衣,却守住唯一出路,屹立的姿态,巍然如无言山脉。
这是一位贯通古今的宗主,对于宗门小辈的回护与关爱。
“九歌·大司命。”谢景行将玉笛横在唇边,一声吹裂。
灵气调动到极致时,他白衣如雪,发丝飞扬,眼如寒星冷冽,好似当年的天下至圣。
在风凉夜等人加速撤离时,殷无极却在向战地逆行。
他玄衣广袖,腰间悬剑,步履悠然,好似行于陌上看花。但他的眸光流转间,看的却是一簇簇的血花。
但凡接近以殷无极为圆心的五步处,皆会炸成血沫,最腥烈,最艳丽,似黄泉道中炽烈盛放的幽冥花。
这般做派,让殷无极宛如移动的冰冷死神,人人皆避,连场地都清了干净。
“无涯子道友敢折回,不但是艺高人胆大,更是情深义重。”风凉夜见他折回,为之前揣测愧疚,“死生之间可见真情,无涯子与小师叔的情谊甚笃,我之警惕,反倒落了下乘。”
“陆平遥。”看见风凉夜等人左支右绌,殷无极的语气虽是平淡,但蕴含着命令之意。
“在呢。”陆机青袍广袖,身姿如松竹,折扇展开时,正面是山水,反面却是四个大字“史家春秋”,谈笑间,几许风流意气。
“跟上去。”
“您还是恋旧之人。”陆机意有所指,看向一直被纠缠的儒宗弟子们,只是将折扇收起,敲了敲掌心。
陆机指桑骂槐,是说给谢景行听,因为他也是圣人弟子,“不但小辈要看顾,还要关切儒道未来。师弟被欺负了,您又上赶着去解围,半句好话不讲,又当师兄,又当师父,最后师弟也不念着您的好,何必呢?”
“住嘴。”殷无极不欲让谢景行知晓太多,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美酒,堵不住你的嘴?”
谢景行虽在吹奏九歌,却分心听了陆机的话。
他并未说什么,垂下眼眸,儒雅谦和地让数人中了音律混乱,倒在脚下,心中却想:“别崖受了委屈,得多疼疼他才是。”